金唯眼落在他琥珀色的眼珠子里,他的眼平时在外是不含一丝温情在里面的,可是在她面前就不一样,哪怕是这个时候,都是浓浓的柔软。
金唯忽然觉得,当初第一面在华满之庭见到的司泊徽,脊骨挺得笔直,让她的老板面色大改不敢得罪丝毫的司泊徽,在她面前,从温柔,到卑微,他没在她面前挺直过脊梁,永远为她弯腰,为她俯首。
本来想再对他说一句,后面不要再来了,可是这一刻她说不出口了,觉得说出来,好像是拿刀在一次次剜他的心。
最终,她点点头,说了句“一路平安”,就转身往家走。
在院门口回头。
司泊徽从后视镜里看着她,看出那道眼里,一半在看他走没走,希望他快点走,一半是隐隐的眷恋。
“抱歉,我要食言了。”
司泊徽薄唇捻动,对着后视镜里的人影,无声说了一句。
他启动车子往机场去。
金唯回到房间,打开那个盒子。
小盒子里,躺着一颗钻戒。
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颗由十颗细钻烘托在中心的心形钻石,愣了好久。
求婚戒指吗?她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场合司泊徽会准备这样的心形钻戒,且…那十颗细钻让她好像心里被什么抽了一下,细微的疼伴随着那十年,那漫长的一段岁月在她心口蔓延开。
她这半年里,还缺席了他的求婚,是吗?她忘了他想要在纽约给她求婚……就在他们分手的那会儿。
他们是真的打算结婚了的…
初一的夜刚过,天就下起了雨,细雨无声铺满窗玻璃,模糊了整个世界。
这场雨一下下了很久,不大也不短。
起初金唯也以为他真的会听话,会去过好自己的日子。因为把生日礼物提前给她了,她今年正月初八、二月十二日过生日当天,他就没来了。
但是再过一周,他好像又来了。
她没有在白天看到他的人,而是在一个半夜,她日常失眠,起来到阳台吹风。
新加坡过年温度也很高,二三十度的气温让她觉得在屋里有些闷,然后她偶然发现之前停车的那个地方,半夜有车在那儿。
不是之前他开的那辆黑的,这辆是白色的。
那车里隐约有一点点的猩红火光在动,明显车厢里有人,且在抽烟。
她看了几秒,那车子就好像发现了她卧室的灯而启动离开了。
金唯直觉他来了。
第二次是在十天后。
那次同样是她睡不着,半夜起来上阳台坐坐,而后那车就停在那儿。自从上次开灯后他走了,她现在学聪明了,半夜醒来也没开灯,怕他走了她无法辨别到底是不是他。
今晚隔得不算远,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儿路灯下停着一辆车,且有个男人坐在车头,低着头抽烟。
指尖的猩红散开一缕缕的白烟,在夜色中挥之不去。
忽然他抬头朝这看来,金唯心口突了一下,好像被他看到自己站在这儿了,她下意识低头后退两步。
但是想想,他应该看不到的,这边没开灯,夜色浓稠黑暗,他怎么可能看到凌晨三点的时候,她没睡起来上阳台呢。
但是想到这,金唯忽然更加崩溃,她原地蹲了下去,抱住自己的膝盖,眼泪不受控制地啪啪往下掉。
他现在不白天来了,可他曾经说喜欢看她卧室的灯,看到她灯亮着他就很安心,去年他也总是在白天,在她睡前来,就为了看她的灯,现在为了不被她知道,他改成了半夜来。
可是半夜来他什么都看不到,就只是知道,她在这里,在二楼那个房间里睡着。
这样他就能安心吗?就满足吗?
司泊徽的底线为她一退再退,退到悬崖边了,好像要无法回头了。
金唯挣扎着要不要进屋去开灯,挣扎了好久还是没去开,她不想给他希望。
但是她不知道她这次没给他希望,下次没给他希望,但是他依然一周来一次,最长不过十天,他就一定会在某个半夜出现在街对面的路灯下,或坐在车里抽烟,或下了车一个人站在无人的长街上,望着天,指尖猩红彻夜不灭。
一待待到天亮,天亮了他就像夜里的雾,消失不见了。
四月份最后一天,那个晚上金唯也是半夜起床,在窗边坐着,偷看楼下的人。
在隔壁卧室的妈妈因为继父手机半夜来了一个国外的电话,而醒来。
董树清接电话的功夫,她起来像往常一样去看看女儿睡得好不好。
走到她卧室门口,屋子里是没灯的样子,但是她似乎听到房间里有动静,有细微的轻咳声。
秦歆敲了敲门:“小唯?”
她轻轻推开门,按了灯。
金唯惊慌地回头看妈妈,“把灯关了。”
秦歆看她坐在窗前抱着自己,眼疲惫又无措地看着自己,要她关灯。
秦歆茫然地走过去:“怎么了?你怎么半夜起来还不开灯呢?”
金唯望着天花板澄亮的灯须臾,再转动脑袋去看楼下,看不到那车,但是似乎,夜色中传来了一点点引擎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