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5-01-16
02、纷纷流言满紫霄
武当之巅紫霄宫,钟声悠悠。『地址发布邮箱 Ltxs??A @ GmaiL.co??』01bz.cc
杨不悔凭栏站在殿前的茶亭里,目眺远方,但见群山叠嶂,皆隐没于一层云
雾之间,缥缈若仙境。她的身子有些乏力,呆呆地凝视着半山半雾,如画卷一般
的武当群山。从山脚下直抵紫霄宫,原有三条道路,分别是起自太和宫的北山路
和起自元和宫的西山路,以及从凝虚观上山的东山路,可是现在这三条道路已经
大半被隐于雾气之中,若隐若现,就连紫霄殿前的山道也显得有些模糊不清。
忽然,杨不悔感觉有些寒意,清晨的雾气夹带着夜里尚未消散的阴冷,直袭
她的薄衫,不由地抱拢了自己的双臂。
已经连续好几天了,杨不悔常常在夜里被噩梦惊醒,仿佛在比眼前的浓雾还
要厚重的夜色里,隐约瞧见满脸是血的殷梨亭正在说话,但到底说了些什么,她
却怎么也听不清,当她精神一振,梦却偏偏醒了。
「六哥......」杨不悔嘴里轻轻地念道。记起武当四侠数月前下山,要到长白
山去惩奸除恶,算起日子,想来也是在回程之中了罢。可不知为何,杨不悔的忧
愁却随着日子一天比一天深重,自己也说不清这愁绪究竟来自何处。
「六太师婶!」有人在后面轻轻地唤了她一声。
杨不悔旋过脸,道:「哦,是清风啊!」
清风垂首道:「此处寒冷,为何不到大殿内歇息?」
杨不悔只盼着能第一眼看到从远方归来的丈夫,如何有心思去殿内,只是淡
淡地道:「无妨,待日光出来了,雾气也便散了!」
清风、明月原是武当山的小道童,比张无忌还小上一辈,因此每次见着他,
都会唤他作小师叔。无忌本与杨不悔同辈,奈何不悔嫁给了殷梨亭,辈分自然也
跟着升了上去,因此二人见到她,都会喊出拗口的「六太师婶」。这两个道童一
直服侍在俞三侠的身边,俞岱岩闲来无事,便将毕生所学的武功心法尽数传授给
了两人,尤其是清风,更是得其真传。如今这师兄弟二人,也算是武当第四代弟
子中的翘楚了。这次武当四侠下山,松园桥便让这二人协助俞岱岩打理门派事务。
清风道:「若是六太师婶受了风寒,到时候六太师叔回来可又要责罚我们了!」
杨不悔微微地一笑道:「他若是责罚你们,我便保着你们,看他敢是不敢?」
虽然杨不悔和清风的辈分相差天壤,可论起年纪来,不悔也比清风长不了几
岁,俨然大姊姊的模样。
清风往后退了一步,道:「三太师父那边还需要我去照顾,您若是觉得冷了,
便也回殿内去吧!六太师叔想来也在这几日便能回到武当了,还请莫要挂念为是!」
说罢,向杨不悔行了个礼,往后殿走去。
三侠俞岱岩由于被张无忌的黑玉断续膏将养着,近几年身体也恢复了许多,
几乎已经能够自行拄拐下地了,只是他的一身武功尚未恢复,可看起神色来,也
比以往红润了许多。他瞧见清风进屋,便道:「如何?明月下山去打探我几位师
哥师弟的消息,不知回来了没有?」
清风道:「回三太师父的话,明月尚未返回山上!」
俞岱岩叹了口气,可以看出,他对几位师兄弟的挂念全不在不悔之下。这么
多年过去了,他的鬓发已经花白,时常想念当初与师兄弟们一起习武的岁月,感
慨万千。
「对了,」俞岱岩目光望着自己的书桌道,「少林派前几日送来了拜帖,言
称成昆已经在狱中圆寂。此人虽然作恶多端,不容饶恕,却也是少林的弟子。人
死账消,咱们武当礼不可废,还是要送些祭品去悼念的!」
武当七侠在江湖中素以仁义著称,就算对待仇人,也是仁至义尽,此番听闻
圆字辈的成昆离世,武当自然也要行一番礼数。
清风撇了撇嘴道:「那臭和尚早就该死了!」
「住嘴!」俞岱岩道,「枉太师父教导了你那么多年,侠者当以德报怨,方
才能使人信服!你休要多言,赶紧去准备悼礼,派人送去少室山。切记,不可口
不择言,给武当惹来麻烦!」
「谨遵太师父教诲!」清风拜了一拜,出了后殿。当他路过紫霄宫的时候,
看到杨不悔仍坐在茶亭里出神,本想上去再嘱咐几句,可料定她思夫心切,想来
也是劝不动的,还是顾自走向偏殿,给少林派准备悼礼去了。
杨不悔抬眼望了望天,此刻已近巳时,可日光始终没能越过山头,山间的雾
气不仅没有消散,还仿佛变得更加浓重了。空气里带着水气,很快就把杨不悔身
上的衣衫浸湿,不由地簌簌发起抖来。就在她有些失望地想要回殿里去时,忽然
看到一个人影在雾中穿梭,身形矫若游龙,沉浮起落,时隐时现。
「明月?啊,是明月回来了!」杨不悔很快就认出了来者,正是清风的师弟
明月。明月的武功也尽得武当真传,轻功更是出神入化,比起清风来更胜一筹。
只见他一路飞驰而来,足不沾地,转眼间便已过了南岩,往茶亭而来。
明月到了杨不悔跟前,已是气喘吁吁,虽然他的轻功了得,可这一路上翻山
越岭,已是使足了十成的功力,焉能不吃力?还没到得茶亭,便已见到了杨不悔,
忽然双膝跪地,大声地悲恸起来。
杨不悔大吃一惊,再定睛细看明月,道袍之外竟披着一层孝麻,头上也扎着
一顶白色的麻冠,急忙问道:「你,你这是怎么了?」
明月呜呜地痛哭不止,竟不能言语。
杨不悔心头不由地一颤,这么多天来隐隐的不祥预感,似乎在此刻变得真实
无比,她急忙一个箭步飞出茶亭,将明月从地上扶了起来,大声问道:「你快说
话呀!到底是怎么了?」
明月这才一边哽咽,一边断断续续地道:「太,太师叔他们一行四人,在回
来的路上,竟遭不测......」
「你,你说什么?」杨不悔的身子晃了晃,胸口像被什么重物撞击了一下,
堵得十分难受,想哭也哭不出声响来。她甚至不愿意相信,明月口中说的都不是
事实,紧紧地抓着他的双臂问,「你快说,到底是怎么回事?」
明月这才道:「太师叔他们四人在雪龙寨诛杀了山匪后,在回来的路上被,
被人暗算了......此事也是随行的小道童见他们入了雪龙峰后,数日不见返回,这
才顺着沿路留下的记号寻去,却在一个废弃的荒村里见到了他们的尸首......」
「这,这不可能......」杨不悔的心头堵得愈发厉害了,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,
一边摇头,一边问,「是谁干的?」
明月摇摇头道:「却是不知!太师伯、太师叔他们的尸首已经由元和观的道
友抬着上山了,待会儿太师父见了,自有分晓!」
杨不悔仿佛没有听到他后面的半句话,扑通一声,瘫坐在地上。过了好一会
儿,这才从两眼之中淌出泪水来,口中念道:「六哥......不,这不是真的!」话
没说完,一口气没能提上来,竟眼前一黑,昏厥过去。
明月见了,急忙上前扶住她,在风池、十宣、人中多出穴位不停地按摩推拿,
这才见杨不悔长长地叹息一声,复又缓过神来,幽幽地睁开双眼。一想起自己竟
和六哥天人永隔,不由地又悲从中来,放声大哭。
「明月,发生了什么事?」正在紫霄殿里给玉皇上香的俞岱岩听到了外面的
悲恸之声,由两名小道童搀着,走出殿外问道。
明月又把武当四侠遇难之事,和俞岱岩说了一遍,哪知他听罢,大叫一声:
「大哥,二哥,四弟,六弟!」一口鲜血从胸腔里涌了上来,身子晃了一晃,竟
也昏迷过去。武当七侠兄弟几人情同手足,当初老五和老七先后殒命,已让俞岱
岩悲痛万分,如今一日同时得到四位师兄弟的噩耗,打击自是非同小可。
清风急让道通扶着俞岱岩入殿内休息,自己留下来和明月一起照顾杨不悔。
过了一会儿,元和观的十几名道友已经抬着宋远桥、俞莲舟、张松溪和殷梨
亭的尸首上来,停在紫霄宫前。发布页LtXsfB点¢○㎡
明月唯恐杨不悔见着自己丈夫的尸身后愈发不能自禁,便死死地拉着她不肯
放手,可杨不悔却不理,挣扎着扑到了殷梨亭的胸口上,悲声大放。
清风、明月二人也是面面相觑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杨不悔哭了一会儿后,忽然撕开了殷梨亭的衣襟,将他的尸身裸露出来。清
风、明月见了,也急忙凑了上来。他们自是知晓杨不悔的意图,当今武林,想要
同时让武当四侠死于非命,只怕连少林派的渡厄、渡劫、渡难三位神僧都无法轻
易办到,在四人的尸身上,定能瞧出对方是什么门派,用的什么招式等端倪。可
是清风、明月乃武当晚辈,不敢轻易有辱太师叔的尸身,此时杨不悔撕开了殷梨
亭的衣裳,正好趁着这个机会,找到线索。
四人的尸体上都是青一块,紫一块的,好像在死前挨了许多拳脚棍棒,当中
有几处是致命的,直摧骨骼。
明月一脸疑惑,对清风道:「师兄,恕明月无能,竟瞧不出对方的路数!」
清风也面有难色,点点头道:「非是对方武功高深,实是多人所为!师弟请
看......」说着,翻开殷梨亭右侧的门襟,指着一块巴掌大小的淤青道,「这一脚,
稀松平常,即便是不会武功的人也能踢得出来,而且按照乌青的深浅,料想也是
没有内功之人所为!」
明月愈发不解:「几位太师伯太师叔都是有数十年功力的人,何以被人寻常
的一脚,踢断了肋骨!」在说这句话见,他的两个指尖已经按到了殷梨亭的肋下,
透过已经冰凉的皮肤,能够感知到皮下的肋骨已经断成了两截。
清风没有回答他,又指着殷梨亭左肩上一处绽开的伤口道:「这人的一招,
却比刚才使腿之人力气来得更大。不过可以看出,也全是没加半点内功,即便是
刚学了一年半载功夫之人也能轻易躲开。只是不知为何,太师父竟结结实实地受
了这一拳!」
武学谚语称,练武不练功,到老一场空。如只是招式精妙,对付寻常泼皮无
赖倒也有些用,可遇上内力深厚之人,每一拳每一脚打上去,都如打在钢板上一
般,若对上像武当四侠这样的人物,无异于在皮肉上挠痒。殷梨亭的轻功虽不是
武当派最好的,却也数一数二,就算避不开对手的来拳,挨上这毫无内力的一招,
也断不致于骨裂。
明月道:「莫不是,他们在死前已无还手之力?」
清风道:「想要知道实情,怕是只有......只有验尸才行了......」他这话说得
犹豫,还不忘偷偷瞧了杨不悔几眼。
果然,杨不悔听了这话,更是不依,紧紧地抱住了殷梨亭的失身喊道:「不
可!决不能玷污六哥的尸身!」
清风、明月也没有再劝,他们心知杨不悔不肯让丈夫的尸身被解剖,想为他
在死后留下最后一点尊严。
清风继续道:「如此看来,凶手不止一人,而且还都是全然不会武功之辈,
或许太师伯太师叔几位在离世之前,已失去了反抗之力。可我武当派向来以侠义
仁厚著称,江湖上也少结恩怨,究竟是何人会对他们几位下手喔?」
明月摇摇头,显然其中的道理,他也猜不透。
清风道:「师弟,先让人将太师父太师叔几位的尸身停到紫霄宫里去吧!」
三天后,整个武当派披麻戴孝,为武当四侠大办丧事。俞岱岩又病倒了,始
终没有露面,只是让两个小道童在房里伺候着。想起当年武当七侠何等风光,武
林中人人见了,都要卖几分薄面,可如今,七人之中,只剩下他一个了,如今病
重,料想自己也是时日无多,恨不得当即下去陪几位师兄弟。
杨不悔一身孝麻,跪在殷梨亭的灵前已经三天三夜,滴水粒米不进,整个人
像是痴了一般。当初殷梨亭负伤,她自请伺候,不可否认,也全是出于父母对殷
六侠的辜负,可相处的日子久了,感情日深,一朝听闻丈夫归西,怎能不伤心欲
绝?
紫霄宫内外,丧钟长鸣,昼夜不息,上上下下无不为四侠的离世而悲愤,个
个发誓一定要找出幕后的行凶之人,为四侠报仇。
「六太师婶,峨嵋派的人来吊丧了!」清风走进紫霄殿,垂首在杨不悔身边
轻声禀报道。四位大侠一死,武当派中辈分最尊的当属俞岱岩了,可俞岱岩卧床
不起,只能由杨不悔处理丧事。虽然清风、明月二人在名义上打理武当上下事务,
但既有贵客到访,还是要禀报杨不悔的。
杨不悔却宛如一个字也没听到,依旧痴痴地跪在殷梨亭的棺椁前,默默垂泪。
清风见她不言语,叹了口气,走出了紫霄殿。
自从武当开宗立派起,便与峨嵋派最是交好,所以每次武当有大小事体,远
在蜀地的峨嵋派总是第一个赶到。这次来的,是贝锦仪,她远远地看到清风、明
月二人迎出殿外,捏出一个手印,道:「敝派周掌门有誓言在先,终身不下峨嵋
山,故而此行由贫尼代劳了,还请两位小师父莫要见怪!」
「哪里哪里!」清风也还礼道,「只是武当大丧,未能远迎,还请师太莫要
见怪!」
两人客套毕,贝锦仪令男女弟子抬出酒祭、面祭、花圈、挽帐等物,列在紫
霄宫前。每次峨嵋到访,送的礼物也比其他各门各派要隆重得多。清风请贝锦仪
入殿,先祭拜了四侠的灵位,又请入偏殿,令小道童看茶。
贝锦仪和杨不悔的母亲纪晓芙是师姐妹,当初丁敏君处处与纪晓芙为难时,
也是贝锦仪多次在旁斡旋,如今见了杨不悔,更如见到自己的师姐,倍感亲切,
也在旁劝说了几句,可杨不悔全然不理,只好随清风一起撤入偏殿。
其实,这次峨嵋派出使武当,周芷若因自己不能亲身前往,又怕礼数不周,
这才请师姐们出马。只是丁敏君为人刻薄,很不讨喜,挑来选去,还是谨慎和善
的贝锦仪最为合适。贝锦仪如今也只是四十出头,因深悟峨嵋道行,一副不染人
间烟火的模样。即使是小道童奉茶上来,也微笑着点头致意。
清风和贝锦仪分宾主落座,只听贝锦仪问道:「四侠惨遇,峨嵋也有所耳闻,
只是不知是何人下的毒手,武当可有线索?」
清风摇摇头道:「一连查了数日,毫无头绪。晚辈只想等此间事务毕了,禀
明太师婶和太师父,亲自去往长白山下,探明究竟!」
贝锦仪点点头道:「若是需要峨嵋协助,小师父尽管开口,敝派必定竭尽所
能,助武当找出凶手!」
就在说话间,外面又有人来报:「少林、华山、崆峒、昆仑等门派也遣人上
山悼念。」
清风暂时向贝锦仪师太告罪,离开偏殿,前去迎接。少林派近日因发生了不
少事情,山门紧闭,寺内僧人无故一律不得下山,因此这次只是一名圆字辈僧人
为首前来悼念。另外华山派的高老者、矮老者,崆峒五老,昆仑派新任掌门西华
子等人,各携祭礼,上山悼念。各门派之间本有些恩怨瓜葛,但在张无忌的联合
下,一致抗击元兵,如今大明天下甫定,依然情谊不断,送来的祭品倒也丰厚。
清风一一谢过之后,让道童引着他们各自到殿内奉茶,不可怠慢。
明月凑到清风耳边道:「师兄,明教的杨左使也来了!」
清风闻言一喜,道:「人在何处?」
明月道:「已在殿前!」
「快快有请!」
自张无忌卸任明教教主之后,奉了当初阳顶天教主之令,由杨逍打理教中事
务。如今明教法王,五散人,五旗使也各自归心,皆奉明教左使之令。也因无忌
的关系,武当和明教又着密不可分的联系,这次杨左使亲自上山,一来悼念四侠
25-01-16
的离世,二来也正好顺道探望自己的女儿不悔。
清风、明月二人一起迎出门去,见到杨逍两鬓斑白,看起来比上回见时,更
苍老了几分,但依旧白衣素服,儒雅倜傥,见到清风、明月,举手抱拳道:「两
位小师父,杨某姗姗来迟,切莫见怪!」
「杨左使,有礼了!」杨逍名动江湖之时,清风、明月尚未出生,两人见他
如此多礼,哪敢承受,急忙还礼。